肆 欲将心事付瑶琴

大唐常朝,官员以下,十日方得一休,谓之旬休。新晋的官媒令狐喜,自上任以来,夙夜忧叹,唯恐德才不足以服众,故而即便逢了旬休,亦常留守衙中,将堆积如山的文书卷宗一一检阅、分类、归档,不敢有丝毫懈怠。

这日,天色将明未明,东方天际只蒙蒙透出一线金边,如同未研磨均匀的金粉,淡淡洒在云层边缘。京兆府官衙的侧门半开,铜壶滴漏声缓慢而清晰,在寂静的晨霭中格外引人注意。两名司佐打着哈欠,闪身挤入门内,值守的衙吏见是他们,也不多问,待其入内,便“吱呀”一声,将沉重的大门合拢。

司佐二人亦是令狐喜的姐夫,因着这层姻亲关系,常得些无伤大雅的便利,此刻显然宿醉未醒,寻了靠椅便想补眠,脑袋刚沾上椅背,呵欠连天,却被侧门边一团移动的黑影惊得一个激灵,睡意顿消。

定睛看去,原是令狐喜已换下了那身檀红色官服,穿着一袭寻常的靛青色圆领澜袍,正欲悄声出去。她见到这两位靠着自己“徇私”才得以早退晚进的姐夫,心下无奈,却也不好发作,只得以袖微微遮掩面容,轻轻咳嗽一声,算是打过招呼,步子却不停。

长安城的清晨,自有一番生机。坊门初开,人流渐稠,贩夫走卒的吆喝声、车轮碾过青石路的轱辘声、早点摊子上升腾的热气与香气,交织成一幅鲜活的市井画卷。令狐喜信步而行,漫无目的。连日埋首案牍,此刻难得偷闲,只觉浑身筋骨都舒展开来。她并未着意要去何处,只是随着人流,不觉间竟走到了东市附近。

东市周遭,较之别处更为繁华,酒肆茶楼林立,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。时近正午,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柳叶,筛下细碎的光斑,春风拂过,柳条婀娜,带来远处酒肆传来的阵阵喧嚣与食物香气。就在这一片嘈杂与绿意交织之中,令狐喜似有所感,下意识地转头,望向道旁一株尤为茂盛的垂柳。

但见柳荫之下,临街酒肆的二楼栏杆旁,一人凭栏倚坐。那人身着莲青色常服,衣摆自木栏边垂下,随风轻荡,颜色清雅,绿柳浓荫映衬下,宛如春景图画。他原本似乎正擡手欲招,恰在此时,目光与擡头望来的令狐喜对个正着。

两人俱是一怔。

酒肆内人声鼎沸,跑堂的伙计穿梭如织。令狐喜踏上木质楼梯,来到二楼雅座。此处视野开阔,临窗便可俯瞰街景与那排依依杨柳。李悟已另取了一副杯箸,为她斟了一杯清酒。

“令狐公子,不想在此偶遇,真是缘分。”李悟举杯,语气温和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欣喜,“今日春光明媚,杨柳醉人,独酌无趣,幸得公子前来,可共饮一杯否?”

后续内容已被隐藏,请升级VIP会员后继续阅读。

喜欢本书,请将本站网址收藏

猜你喜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