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下,凌府却灯火通明。戏台高搭,丝竹管弦之声咿咿呀呀地飘荡,衬得这寿宴愈发显得虚假繁荣。凌玉山老爷子端坐主位,眯着眼,手指在扶手上随着隐约的节拍轻轻敲点。他点了出《风雪忠武曲》,讲的是忠臣良将含冤昭雪、手刃奸佞的戏码,唱腔悲愤激昂。龙娶莹却听出来一股子不甘心的晦气。
轮到凌鹤眠点戏,他侧过头,唇角含着惯常的温润笑意,声音清越:“便点一曲《不二心》吧。”好一个《不二心》,讲的是才子佳人历经磨难终成眷属的缠绵故事,听得龙娶莹心里直翻白眼。她臀上昨夜才挨过戒尺,此刻坐在硬木椅上,稍稍一动便是阵阵隐痛,让她坐立难安,心里早把这虚伪做作的戏码骂了千百遍。
她左右张望,没瞧见陵酒宴那小妮子的身影,转念一想,哦,对面那条大狗皮膏药封清月正人模狗样地坐着呢,小姑娘躲他还来不及。
戏本子传到封清月手中,他爽朗一笑,露出一口白牙,点了出《欢喜堂》,这戏演的是一个穷书生屡试不第闹出诸多笑话,最后真中了状元却喜极疯癫的荒唐戏码。“热闹热闹,图个吉利。”他说道,眼神却意有所指地扫过在场众人,仿佛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的荒唐戏。
最后戏本子递到龙娶莹面前。她漫不经心地翻着,指尖划过一个个或悲或喜的戏名,最后停在一个名字上——《黑贝街》,演的是一只恶犬冤魂不散,占了主人身份在人间兴风作浪的诡奇故事。这故事倒合她眼下心境。她随手点了点:“就它吧。”
封清月立刻抚掌,目光灼灼地望过来:“嫂嫂真有眼光,我刚才也看中来着,真是英雄所见略同。”龙娶莹扯了扯嘴角,回他一个皮笑肉不笑。这封家老二,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“我认得你”的劲儿,让她心头警铃微作。
台上锣鼓家伙叮当作响,戏子们甩着水袖开腔。龙娶莹寻了个由头,假称要去净手,悄无声息地离了席。她绕过回廊,避开巡夜的仆从,熟门熟路地摸到韩腾养伤的那处僻静院落。
屋里没点灯,黑漆漆一片。她扒着窗棂往里瞧,借着远处戏台隐约透来的微光,能看到韩腾依旧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,双目紧闭,胸口微弱起伏。
戏台那边,封清月翘着腿,抓了把瓜子磕得脆响,旁边小吏弯腰撅屁股地给他斟茶。他状似无意地跟身旁的凌鹤眠搭话:“欸,凌大哥,之前常跟在你身边那位赵统领呢?好些日子没见着了,怪想念的。”
凌鹤眠端起茶杯,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,眼皮都没擡:“我府上的人事调动,封家不是应该比我还清楚幺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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