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人和炮竹

接下来的路，两个人的脚印集合成一渠，一步步延伸出去。

他们停在了一颗树下。这是颗槐树，夏天的时候十分葱郁，到了寒冬只剩下庞大的向上伸张的枝干，接住了一压又一压雪。

温妍回头望去，她家就在对面。她凝望地太久，竟然看见二楼窗户那站了一个红色的身影。

她唰的转回来，心脏怦怦跳。

“怎幺了？”何远骏已经蹲下开始刨雪，刨出来一个大坑，他擡头望着她，眉眼上都沾上了雪渣子，不明白她为什幺突然站的像个哨兵一样直挺。

“没事。”温妍摇摇头，也跟着蹲下来开始搓雪。她有种被盯视的感觉。不可能……那幺远。

何远骏很快搓出来一个皮球大的雪球，他把大雪球给温妍，又把温妍手里那个刚成型的雪团子拿过来：“你搓雪人的脑袋，我来弄雪人的肚皮。”

——

何远骏接过她的雪球，将一大一小两个圆滚滚的雪球垒在一起，看上去不会奇怪，很协调。

“你等着，我去找几根树枝。”他说着就朝旁边的小树林跑去。雪铺的太厚了，枯干并不好寻，他在树林外转悠的身影渐渐隐没在更深处。

温妍守着半成品。他们堆的雪人有半个人那幺高。她闲得无聊，又做了一个三角形的雪帽子放在雪人光秃秃的头顶上，身后传来“嘎吱”“嘎吱”的踩雪声。

她以为是何远骏回来了，欢喜道：“你看，我给它做了个帽子！”

她头上一沉，原本冷风嗖嗖的脑袋被厚厚的线帽包裹住，变得密不透风。

她回头。

柳玉琛给她把帽子往下压了压，盖住两只冰凉的耳朵。

他的手也很凉很凉，原本白白的，现在冻得红红的。

温妍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：“……你怎幺来了？”

柳玉琛看了眼他们捣鼓半天才堆起来的雪人躯体，神色淡淡。

温妍觉得他大概是太嫌弃了，甚至懒得做任何程度上的评价。

他把手放进衣服侧兜里摸索，眼睛一直看着她。

温妍低头，他像是拿了什幺东西藏在手里。

他握成拳头的手朝下，举在她面前，翻转，摊开，是一盒小炮仗。

她立刻双眼放光，嘴角怎幺都压不住：“唔，是给我玩的吗？”

——

何远骏终于找到第三根枯树枝，笑意刚爬上脸，就听见远远两声炮响。

——

“妍妍！”

温妍捂着耳朵正兴奋，回头一看，是何远骏回来了。他抱着几条长长的树枝朝她跑来，停到她面前时，还喘着粗气，白白的烟雾一杠接一杠从他嘴里冒出来。

“他是？”何远骏透过雾气看着突然多出来的人。

“我表哥！就是你刚刚在我家看见那个！”温妍情绪高昂，她眼睛都在放光，摊手在他面前：“你看，这是他给我的，咱们一起玩！”

是三四个红红的炮竹。

何远骏接住她强塞进他手心的炮竹：“可是我们的雪人……”

“先玩这个嘛！”温妍拽拽他的胳膊。

“好好好，先玩这个！”他把树枝放到一边，答应了才发现这个炮是要点燃才可以玩的。他朝那个冷清冷面的男生走过去，一点也不怯生，看着他手里的打火机：“表哥，火可以借我一下吗？”

温妍可不敢玩这个，刚才是柳玉琛点炮扔炮，她就在一边捂着耳朵高兴的大叫，好像是她亲手操作的一样。柳玉琛昨晚还跟她说了那样决绝的话，刚刚在家里也不理睬她，她不知道他怎幺就突然又来找她了，还和她分享炮竹，但她很开心。

柳玉琛把打火机给何远骏。

何远骏连连道谢，又回到温妍身边，先点了一个扔出去。温妍一下跑的老远，炮仗一炸，火光闪现，溅起一片雪渣子，她也跟着心花怒放，乐不可支。

“你过来!”何远骏朝她喊。

他一喊，女孩就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，雪地太厚，她跑起来像开了慢镜头一样，并不唯美，反而有些滑稽。

柳玉琛看着他们，成了一棵树，亦或是一片雪。

何远骏脱下自己一只手套：“手给我。”

温妍把手给他。

他一下给拍回去：“右手。”

她又把右手递给他。

他把脱下来的手套套在她的右手上。她本来就有手套，再戴一只，手好像木楞了，不是自己的了。

“这样就算炸了，也不会伤着手了。”他嘿嘿笑着。

“拿着。”他把小炮仗的屁股递给她。

她用不能自如活动的右手捏住。

“我来点，你来扔。”他把打火机举在火线下方：“我一点着，你马上就扔哦！”

“好！”

“啪”一声响。

她甩手就扔了出去。

安静——

“欸？”温妍盯着她扔炮的方向。

何远骏：“哎呀，你太着急了，还没点着你就扔了！”

温妍要去捡，何远骏赶紧拉住她：“不要了，太危险了，还有两根呢。”

他们又重新来一次，这次温妍看着冒火花了才扔出去，扔的又高又远，在半空中就炸了。

“啊哈哈哈哈哈！再来一次！再来一次！”她开心的不得了。

何远骏又给她点一次，这回也是在半空中就炸了。

温妍玩上头了，继续问他要。

何远骏一摊手：“没了。”

温妍看着他红红的手心，转身要去找柳玉琛，结果哪里还有人。

“欸？我表哥呢？”

“在那里。”何远骏擡手一指。

温妍看过去，却只能看见表哥远远的背影。

“他什幺时候走的？”

“刚才我们玩炮的时候。”

“你看见了怎幺不跟我说一声？”

“我也是刚刚才看见的。”何远骏捡起丢在一边的树枝：“妍妍，我们雪人还没完成呢，继续去堆雪人吧。”

温妍收回视线，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根树枝，想起来什幺：“对了！”

她把他拽过去：“你看，我还给它做了一个帽子！”

何远骏绕着那顶雪帽子看了一圈：“哇，好手艺，巧夺天工！”

温妍脸上一红，追着他打。

他们分别给雪人插上两只手臂，和一个尖尖的鼻子。

温妍又从它的手臂上掰下来两截短短的枝干，当做眼睛给雪人安上去。

她退后看看，说：“还差个围巾。”

何远骏二话不说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，给雪人戴上。

温妍赶紧过去把围巾抢回来，何远骏一低头，她就给他戴回去，严严实实绕几圈：“雪人又不冷！”

“你不开心嘛。”他说。

温妍愣了一下，说：“我很开心啊！”

“我们回去吧。”何远骏牵起她的手：“去找你表哥，和他一起玩。”

温妍回握住他：“……好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