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业京扛把子

次日清晨,两人衣装素简,从南市一路逛至东市。业京城春色正好,街边桃花落进茶盏,胭脂铺前姑娘笑闹,说书馆里木鱼声错落。每家酒楼都摆着听曲的座,乐姬、舞姬轮番出场,说书人拍惊堂木,讲义侠恩仇或才子佳人,热闹是热闹,却总像隔了一层纱。

谢晴从一家又一家门口停过,忽然站住:「不过瘾。」

「哪儿不过瘾?」君不闻问。

「说书只在口,曲舞只在形。」谢晴眯起眼,看着人潮如何被一句悬念牵住又散开,「若把话本搬成戏,把人带进故事里呢?把这条街、这湖、这城,都变成舞台的一部分。」

君不闻眼神一亮:「水上戏台?」

「清凉湖后就是你沉月楼后园。」谢晴指向远处,「搭竹栈,置一浮台,夜里点灯,让戏在湖心开。再……」他指了指路边最时新的几家铺子,「挑几家大胆的制衣店、首饰行,赞助戏服与首饰。戏一红,款式就红。店家分销,我们分利。」

君不闻已经开始在脑中清点人手:「戏本我来选,可先排两出…一喜一悲。喜的热闹、悲的有劲。找个教头让酒楼内舞姬练身段,再找知名书手改词白。而票价分三等:分岸上坐、临水桌、酒船席。酒船席加演前小食,单独定价。」

谢晴满是欣赏,对着君不闻点头:「再加一条…男、女主角成了话题之后,让他们穿着赞助行的新款在城中『偶遇』,延伸剧情,两人逛街、吃茶,让业京的人看见。第二天那些衣服、首饰款式就该卖翻。」

「我来谈。」君不闻已把几家店名念出来:「绣云坊、青罗社、凤玑银楼……他们的掌柜向来敢押注。

「没关系,沉月楼的装修交给你,商谈部分交给我。你听听看,我开条约是这样:戏服与首饰由店家出,售出按月结,销额提成一成二,另设『同款限量』专柜,由我们定款式与上新节奏。」

君不闻笑:「还是你会赚。」

「是你给了路。」谢晴偏头看他,「你若没问题,我便帮你把沉月楼变成业京最赚钱的酒楼!」」

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被钉槌与竹索、排戏的汗与夜里的灯换走。清凉湖上多了一座四方水台,四角各立一盏大灯笼,里头罩著白纱,风一动,纱如云行。竹栈从沈月楼后园蜿蜒而出,直达湖心。

湖面上系了三艘酒船,黑漆船身映着星火,栏杆上挂满了小巧宫灯。岸上设三排临水桌,玉盏瓷碗皆新制,菜单也依戏名做了调整,末尾甜汤是谢晴参考现代她的最爱,珍珠奶茶,取名「思月无瑕」。

首演之夜,题为《上阳风雪》。男主季长风、女主兰苕,皆是君不闻从小戏班里挑出、再以重金请了名师打磨。

此二人领略天赋颇高,很快抓住谢晴想要的风格

鼓一响,云袖翻飞,水台上剑光与雪绡错落,唱念的板眼精确,行当变换流畅。及至第三折「折柳」,兰苕步上竹栈,灯火把她的影子一分为二,落在水里,像两个人同时在告别。临水桌的观客一时无言,全部都专注于台上两人;酒船上有人静静把酒擡到唇边,却没有饮。

曲终,满座皆起。有人高喊「再来一阕」,有人直接奔往清单最前的「同款专柜」:兰苕那件月白罩衫与青丝步摇当夜就被订了七十余件。

第二日,城中少女纷纷仿妆,第三日,绣云坊门外排起长龙。凤玑银楼干脆在铺前挂出匾:「《上阳风雪》同款,售罄不补。」

账房半月一结。赞助行销额飙升,分利如流水。君不闻当即下令:伙计、厨娘、火头军、小侍,一律加薪一成,逢首演另有红包。月末又增了两条福利:家中有病者可领药资,家中有学童者补书费。业京一时传为美谈,沈月楼成了人人想进的好去处。

谢晴看着账目,只用扇骨轻轻敲了两下:「好。」

「还不够。」君不闻侧身靠在桌边,眼里是舍不得掩的自得,「下一出换《拾阶花》,再推一款男装。让季长风穿新式窄袖,马面裤改得更合骑行,给城中公子一个借口。」

「你倒是把整座城都算进戏里了。」谢晴擡眼,笑意藏不住,「谁叫我们的君师爷还有个情报部门要养呢!」

三个月假期在雪落又融之下结束。

返程日近,谢晴收拾行囊,准备回帝都上朝,正式入住御赐镇国公府。临行之际,伙计们排成一溜儿送到门口,季长风与兰苕也来叩谢。谢晴一一还礼:「戏要常换,心也要常新,才能抓住观众的目光!」

君不闻合上最后一只木匣:「我与你同回帝都。业京的法子,原样搬去帝都沉月楼,再拓一层——」

「哪一层?」谢晴问。

「宫市外的御河。」君不闻言简意赅,「河面比清凉湖更阔,酒船可加到六艘。帝都的制衣与银楼眼界更高,联名款先押在三家顶尖行上,销售分区,限量预售……」他顿了顿,望向谢晴,「你去上朝,我去搭台。戏一开,朝中也会来看,你要招待的人,席次我都给你留。」

谢晴收起扇子,擡手替他理了理衣角:「那就各归其位,各展其长。别再让我生闷气。」

君不闻低笑:「记得。将军若再生气,我就…」

「别说。」谢晴耳尖微热,瞪了他一眼。

两人相视而笑。马蹄声响,车队向帝都而去。春风再起时,清凉湖上戏台依旧,水灯夜夜,却换了新的故事;而帝都城里,另一座更大的舞台,正等着他们。

苏婷远在队尾,指尖拂过腰间的信匣,目光沉定:帝都的萧溯,早已收到了那只白羽传来的消息。新的暗流,悄然涨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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